泰国“工业唐人街”里的“豪迈故事” | 中国制造的世界时间

邱金亮担任豪迈科技泰国工厂负责人已经6年，东南亚强烈的紫外线让他的皮肤变得黝黑。

　　“你看这位，肤色还没怎么变化，因为他刚来泰国2个月。”邱金亮指着身边同事说。
　　豪迈科技泰国工厂坐落于泰中罗勇工业园内，工业园入口处，一眼可见“TC TOWN”（中泰之城）的招牌。工业园里，中策橡胶、通用股份、乖宝宠物、中集车辆的泰国工厂比邻而建，20余家中餐馆遍布周围，路上擦肩而过的行人讲着普通话。
　　“私下里，他们戏称这里是‘工业唐人街’。” 邱金亮说。
　　不过，这不代表“工业唐人街”里的中资企业没有在努力融入本土。
　　邱金亮表示 ：“本地化就彻底本地化，包括管理方式、企业文化等都需要作出相应的调整。”
　　豪迈科技泰国工厂大门上，没有中文厂名。
　　从30人到550人
　　谈及豪迈科技来到泰国的契机，邱金亮说，“是为了更靠近客户，更好的服务客户。”
　　邱金亮表示，豪迈科技泰国公司在2014年10月注册，此时，豪迈科技已在轮胎模具行业耕耘十余年。
　　“因为很多客户已经在泰国建厂，像米其林、固特异、普利司通以及日本的住友轮胎等，恰逢此时，国内玲珑轮胎、中策橡胶计划在泰国建立生产基地，轮胎厂家认为模具和轮胎的日常生产息息相关，胎企出海需要有战略合作关系的豪迈在泰国具备售后服务能力，公司响应了客户的建议。”
　　不过，豪迈科技对泰国基地最早的定位是成立一个办事处，可以销售一部分总部生产的新模具，重要的是提供售后维修服务。
　　随着业务的不断发展壮大，到2015年，公司觉得有必要在当地投建一个生产工厂。随后购买了泰国基地一期大约30亩的土地，建设了1万平米的厂房。2016年，公司泰国团队搬迁至生产面积扩大三倍的一期基地，增添很多生产设备，工艺也有很大提升，可以支撑更多的客户需求。
　　2018年，国际环境风云突变，美国对中国部分商品征收25%的关税，公司模具产品在内的钢铁制品首当其冲。“当时公司着急，客户也着急，客户的预算是相对固定的，多出来的25%关税如何解决？需要想办法，想出路。”邱金亮说。
　　这时候，泰国基地发挥了作用。“正好1万平米厂房，维修业务只占用了一半，另一半我们加紧采购设备，跟泰国政府部门备案，变更生产内容，增加对外出口业务的申请，经过大概半年的时间，售后维护中心变成了具备新模具加工能力的工厂，泰国基地因此发生了质变。”邱金亮说，2018年11月底，泰国基地正式开始对外销售本地产的新模具，豪迈泰国迎来“里程碑式节点”。
　　疫情期间，各地不同时期、不同程度的管控政策对供应链产生了很大的影响，豪迈科技泰国工厂的重要性进一步体现。
　　“这时泰国基地和总部起到了联动作用，协同发货，保障了客户供应链的安全。”邱金亮表示，疫情后，公司启动二期项目的建设，2023年二期项目首批两个1万平的厂房投入使用。
　　如今，豪迈泰国基地员工数量从最初的30人增加到550人。耕耘10年，泰国工厂业务飞速发展，得到广大客户的认可，订单十分饱满。邱金亮表示，泰国工厂最重要的是为公司提供快速响应服务区域客户的能力，增强与客户的粘性，并且泰国工厂未来发展空间极为广阔。
　　客户的感受最能证明豪迈科技在轮胎模具行业的“统治力”。
　　森麒麟泰国工厂负责人姜飞对财联社记者表示，豪迈模具的品质的确优于诸多同行。“虽然售价贵一点，但精度还有售后服务都比较好，总体看性价比很高。公司很高比例的模具来自豪迈，其中有公司自己采购的，也有客户定制的。”
　　关键在“看不见的环节”
　　无论是车间设备的排兵布阵，还是生产工艺这种“看不见的环节”，豪迈泰国皆很好继承了总部的精髓。
　　在新模具生产车间，财联社记者看到，5大工序，数十个工艺环节的操作工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手头的工作，其中一名工人正在给一台通过检测的模具装箱。
　　“这是美国客户订购的产品，模具是工业之母，客户将其看的非常‘金贵’，要走空运。”邱金亮表示。
　　值得注意的是，恒温车间的5轴机床中，一半为豪迈自行研发的橙白色机床。“为保证模具的稳定性，生产过程中温度要保持恒定，生产出来的产品精度误差控制在0.01毫米之内，目前公司生产自身的机床完全可以满足生产要求。”邱金亮说。
　　在模具维修车间，员工人数明显要多。“一是这里面有一部分学徒工，另一个原因是客户对模具维修时间比较急迫，很多时候我们会连夜处理，员工充足可以尽量不耽误客户的生产。”邱金亮表示，这个看上去比较费时费力的工作，豪迈反而不去追求利润，“为产品全生命周期提供服务一直是我们推行的，因此公司与客户的粘性越来越强。”
　　豪迈科技创始人张恭运“改善即是创新，人人皆可创新”的理念，在豪迈泰国得到很好的继承，同样，创新不分大小，都会得到奖励。豪迈泰国先后涌现了多个本土风味的创新，不仅提升了生产效率，还增加了员工的参与感、获得感。
　　比如，钳修过程中需要搬运、翻转模具，对操作员工力气是个考验，中国钳工基本都是男性，问题不大，泰国女钳工的比例高，有时候力气跟不上。泰国员工为此群策群力，提出了大量的“金点子”：重新定制作业台，发明多款‘省力装置’，现在的钳工工作相比之前轻松了很多，效率提升了100%，员工的幸福指数也更高了。
　　一个小小的技术改进或者理念的革新都会带来不同的惊喜。
　　走出“佛系”的刻板印象
　　提到管理，就不能不说部分中资企业眼中泰籍员工的“佛系”。
　　邱金亮对此并不完全认同。“多数泰国人吃饭、走路习惯慢一点，但工作跟生活是两回事，大部分泰国员工对工作还是很认真的。虽然多数泰国员工的工作节奏较国内员工慢一点，但是通过一些工艺的调整和经验的提升还是可以弥补和缩小的。”
　　此外，合适的激励措施是有必要的。“泰国劳动法不允许工厂实行明确的计件工资制度，但是企业可以制定阶梯目标，总有人想赚更多的工资，或者为了更强的荣誉感，去挑战更高的工作目标。”邱金亮总结，无论哪里，员工对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的追求是不变的。
　　与自动化程度更高的轮胎企业不同，轮胎模具在生产过程中，需要大量手工环节，稳定的工人队伍对企业至关重要。
　　邱金亮表示，下游轮胎行业操作工人一般培训两三个月就可以上岗了，豪迈科技需要培训1年。“我们公司员工工资较行业要高百分之二三十，并且继承了总部的改善创新、关爱员工的企业文化，员工稳定性一直还不错。”
　　中文翻译是诸多在泰国的中资企业必设的岗位，豪迈泰国工厂翻译李冰（中文名）对财联社记者表示，在豪迈工作，不仅收入比较满意，还“收获”了一名中国男朋友。
　　值得称道的是，疫情期间的，裁员、降薪在企业中非常普遍，豪迈泰国在疫情三年未裁一名员工，并定期给员工发放疫情补贴。“一些公益活动，公司也一直在做，比如我们跟泰国2~3家大学建立了具体的合作，派公司研发人员去学校教课，邀请学生来公司实践，为当地培养稀缺的模具行业人才。”邱金亮表示。
　　邱金亮同样提到了员工出行方式的变化，他表示，以前员工夫妻俩要拼一辆摩托车或者自行车上班，现在好多双职工开两辆车上班，生活品质有了很大的提升。
　　“中资企业走出来，不仅是为了成本优势和突破贸易壁垒等，还要更好的融入当地，给客户创造价值的同时，也要给员工和当地经济带来贡献。”
　　邱金亮说。
　　依然广阔的成长空间
　　汲取此前的经验，豪迈科技泰国基地二期工厂的土地储备十分充足，也为未来的发展留下了足够的空间。
　　按公司的整体规划，泰国二期工厂可建设 6个1万平米的生产车间，目前仅建成2个。“剩下的4个车间此前的投资方案已经涵盖，正在做策划方案，基本的结构图也出来了。 ”邱金亮说，如果说市场有需求的话，新车间可以很快建成，因此，泰国工厂产能弹性非常大。
　　不仅土地储备，公司人员储备也较为充分。“结合行业特点，我们招收一批学徒工，主要在维修车间积累经验，提升操作能力，为将来公司发展提供人才储备。”邱金亮说。与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，在轮胎模具生产成本方面，生产同样的产品，泰国工厂并没有成本优势，但如果考虑到出口关税，泰国工厂才会具有较高的“性价比”。
　　邱金亮认为，从目前来看，泰国工厂桥头堡的角色更为重要，对整个公司的贡献，有一些可以量化的，有一些是无法量化。豪迈要服务全球的客户，从客户的角度来讲，他需要从多个维度去对供应商作出评价，成本、快速响应能力和协同能力，供应链安全，贸易壁垒等都是考虑因素，泰国工厂在这些方面起到很重要的作用。
　　新模具市场也在飞速发展中。据统计，目前在泰国分布着27家轮胎厂，年产能约1.7亿条，是全球第四大轮胎生产国家。中资轮胎企业加速在泰国、缅甸、柬埔寨布局，产能将迅速增加，豪迈泰国面对着良好的历史机遇。
　　据车辕车辙网统计,截至2023年底,12家中国企业在海外共已落地建设了18家轮胎工厂，还有7家轮胎厂正在筹建中。
　　值得注意的是，中资轮胎企业开始向品牌要溢价，高端产品的占比提升，是豪迈科技模具提升市场占比的又一个契机。
　　许多轮胎企业中高端产品指定用豪迈的模具，王明涛表示，中高端轮胎对模具的稳定性、精度、外观、专利和保密要求更高。公司在新工艺、新技术等方面积累的优势，使生产的模具在各个方面具备领先优势。“比如，豪迈专利的激光纹理，也称天鹅绒技术，可以让硫化的轮胎外观辨识度更高，外观更漂亮，增加轮胎的卖点。”
　　初具雏形的国际豪迈
　　王明涛在豪迈科技负责市场销售和海内外分子公司筹建、管理，他介绍，豪迈的客户遍布全球，模具占有率30%以上，全球供应和服务尤为重要。“伴随着全球经济、贸易等形势的变化，豪迈将会不断加强海外工厂的经营能力和海外布局。”
　　事实上，泰国是豪迈科技国际化的其中一站， 2013年，公司在在美国收购了一家工厂，自此开启国际化之路。
　　随后，豪迈科技陆续在海外“落子”：2014年泰国基地，2015年印度和匈牙利基地，2020年巴西基地，2021年越南基地，2023年柬埔寨基地先后成立，2024年四、五月份公司在墨西哥的新工厂即将投产。
　　据王明涛介绍，其中，匈牙利、印度、泰国、墨西哥这4个基地具备新模具生产和维修双重功能，其余基地暂时以维修为主。
　　通过现在的布局，公司可以涵盖世界上大多数的客户。“根本的原则是靠近客户，哪里客户聚集度高，公司就去哪里给客户提供更快的服务。”王明涛说。
　　此外，公司8个海外据点彼此之间互为犄角，可以发挥联动作用。“比如，东南亚区域有三个点，目前这三个公司距离很近，可以相互联动，而且客户的重合度很高，三个分子公司业务充分协同，形成一个区域中心的角色。”王明涛表示，“目前，泰国工厂每个月生产新模具100多套，其中有60%左右出口美国市场，剩下的40%供应泰国以及越南和柬埔寨市场。”
　　豪迈科技在美国、墨西哥和巴西的据点，构建了另一个“魔鬼三角”。“这个区域也是一个三公司联动的格局，可以互相支撑协同，公司人员可以互相跨国支援。”王明涛表示。
　　豪迈科技在刚公布的2023年年报中提到，公司将借助已经在全球布局的优势，充分发挥海内外子公司的引领作用，开启跨区域经营。
　　丰富的出海经验，让豪迈科技从“学徒工”成长为“老师傅”。“刚来泰国的时候，很多事情需要向隔壁邻居请教，比如怎么发工资、放假安排，福利制度标准如何等，现在出海的新伙伴陆续前来，我们总结的经验会分享给他们。” 邱金亮说，泰国的中资企业整体氛围较好，“中企出海要抱团，才更容易取得成功。”